我忘記我為什麼會在那家茶店了,西藏爺爺達旺點了一份蛋餅,就坐在我們對面,不知為什麼我們看的很對眼就聊了起來,後來還上了一堂藏文課。Tashi Dalek (Good luck forever),是我記得的唯一藏文。
達旺爺爺已經六十歲了,但頭髮還不見花白。他總是穿著一件皮衣,或是穿著不合身的西裝上衣褲子鞋子,整天在達蘭薩拉的市集走來走去。
我以為上完那堂藏文課我跟達旺爺爺的緣分就差不多了,但後來又在市集上碰到他很多次,我請他吃西式早餐,吃西藏湯餃,在長椅上喝奶茶聊天,也常常一起走藏人祈願的山路,一起走一小時的山路到市區,甚至到他家裡喝點小酒,慢慢的達旺爺爺開始有點依賴我。
達旺爺爺是小時候從西藏「走路」來到印度的,也就是早期逃難的一批藏民,他淚眼汪汪,說著自己爬了快一個月的山,回憶那時候肚子有多餓,中國的軍隊有多殘忍,殘害他們的同胞,槍殺他的父親。「西藏人不喜歡中國人,但我不恨他們,我還是每天念經回嚮給他們,希望他們幸福快樂。」說著,他就拿起佛珠,念了幾分鐘的藏文,為中國的人民祈禱。達旺爺爺的善良感動了我們,因此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就幫他付掉了一份蛋餅的錢。
自從我有了印度的電話號碼後,開始每天會接到達旺爺爺的電話,我喜歡有人打給我的感覺,畢竟在國外這麼久,手機幾乎沒有響過。他會找我出去走走,或是約在市集上,喝奶茶發呆,讓我們彼此擺脫無事可幹的下午。
但我的手機卻常常在凌晨三四點就響起了。
達蘭薩拉,藏人的流亡政府,混亂印度的世外桃源
曾經當了20年和尚的達旺爺爺,當年為了一位女子還俗了,後來還生了三個小孩,但就在我遇到他的前一年,那個女子跟別的男子跑了,兒女也都不在身邊,所以他很傷心很傷心,每天睡不著睡不著,沒有目標,只能念經祈禱。
「我每天就像條流浪狗一樣,在路上走來走去,哪裡需要我我就去哪。」達旺爺爺非常激動又哀怨的說。
他這樣講的時候我很難過,尤其我得知他每天都睡不著,必須透過酒精來麻醉自己,我每次碰到他都勸他少喝一點,他知道酒精不好「這該死的邪惡液體(Evil Fucking Water)!如果我能擺脫它一分一秒該有多好!」但卻沒有辦法擺脫。
他雖然常常跟我訴苦,但善良的心一點都不減,有一天他拿了一本西藏醫學的書給我看,他說他在大昭寺裡面找到了這本書,他看了可以學起來,這樣就可以幫助更多的人,如果他真的看不懂,還可以送給有需要的人,這樣就可以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,他很開心的揮舞著手上的書跟我說。
這麼善良的人卻被塵世間的瑣事所煩惱,我乾脆勸他要不要再回去當和尚,他說他也常常這樣想,但卻沒有辦法放下他的三個小孩。達旺爺爺是從別的城市來的,因為最小的兒子在達蘭薩拉出家,所以希望可以長住在這個地方,每一兩個禮拜見一次他的小兒子。
一開始他做廁所的清潔和收費員,而且,就睡在公廁裡面。
在印度,清理廁所的工作被視為「無法觸摸的人」,在以前的種姓遺毒裡面是最低等的工作,但達旺爺爺常常很自傲的對我說,「我從來都不怕跟別人說我是清潔廁所的,我可以很驕傲的跟別人談論我的工作。」
沿街許多書店販售著活佛和達賴喇嘛的著作
達賴喇嘛的主要理念都透過達旺爺爺體現出來了,我喜歡這裡的印度人、西藏人,因為他們的心中都有一把善良的火焰,許多印度人不殺生、愛護動物,也許外在被別人瞧不起,工作、生活習慣、衛生甚至文化被厭惡,但我愛他們的信念,有了信念,比許多自視高傲的都強多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