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的,很多在旅行途中碰到的人,儘管後來停止聯繫,但你和他們曾共享的回憶,最後都會活進你的骨骼和血液,幫助你長成一個你想成為的大人。
在那時,我們都叫他西藏爺爺,但現在想想,他似乎比較適合稱作「西藏爸爸」。 那天印度的達蘭薩拉(dharamśālā)飄起了小雨,我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個充滿西藏風情的山城,為了躲雨,走進一間沒有招牌,只有昏暗燈光的小店,等雨停。
西藏爺爺坐在我的對面,吃著炒蛋和土司,我們沒有說話,就只是靜靜的彼此陪伴,聽著雨滴輕輕地打在屋簷上。
我喝著奶茶,看著西藏爺爺一派愜意的享用他的餐點,他的眼神裡有種似笑非笑的善意,我開口和西藏爺爺閒聊。
一開始都是很簡單的話題,您是西藏人嗎?甚麼時候來到印度的,您一直都住在達蘭薩拉嗎?
西藏爺爺說:我是在1960年代,由於藏區爆發騷亂,我跟著家人一起流亡到印度,那個時候條件很不好,但只好冒險穿越喜馬拉雅山逃出西藏,前往印度尋找希望。
在達蘭薩拉,有些藏人曾經告訴我,一旦逃出西藏,想回去探親,就成為一條遙遙無期的路,即使再想念自己的家人,也不見得能申請簽證回到西藏。
我曾聽過索巴仁波切在自焚之前錄製長達九分鐘的遺囑,在那個聲明裡面,有著對西藏文化消逝的悲痛,也有屬於佛教徒視眾生為父母的菩提心。
我問西藏爺爺,現在中國大陸對於西藏如此打壓,您不生氣嗎?
他說: 你知道嗎?在逃亡的過程中,我的很多家人都因為惡劣的環境,死在路途中,但是當刀子割在一個中國人身上和西藏人身上是沒有差別的,我們的血液都是紅色,我從來都沒有恨中國人,但我只是希望中國政府也能了解所有的眾生都是平等的
我看著西藏爺爺的眼裡說著這些,沒有憤怒,只有慈悲,我不禁想著我能有這樣的氣度,說出這麼有智慧的話嗎?我能笑著看那些殺害家人的人說,我們都是一樣的,我一點也不恨你。
我看著西藏爺爺,他的臉就像是大昭寺裡的大佛,那麼溫暖,佛陀曾說眾生都有佛性,但因為無始劫來的貪嗔癡,才會失去了本自俱足的自性。
在長達一年的旅行過程中,我知道自己犯過很多錯,做過很多很壞的決定,我跟西藏爺爺說,你真是個善良的人,我不知道能不能像你一樣。
他輕輕地說,讓我為你祈禱吧!
他閉上雙眼,手上拿著五色繩,低頭念出藏文的禱文,沒有一個字我能理解,但這個無私的祝福像冬日午後溫暖的陽光,徹底照進我內心的無明和黑暗。
後來,離開了達蘭薩拉,我就再也沒有西藏爺爺的消息,但一直到今天,我常常會夢見自己再度回到那裏,看著西藏爺爺說:因為你,我努力變成我想成為的大人!謝謝你
寂天菩薩:
殊勝珍貴菩提心
未生菩提願生起
已生菩提不退轉
祈願增益更得上
我臨走前把我的家私都送給了西藏爺爺,結果隔天他說他要拿去擺攤賣的時候因為喝醉跌倒了,東西全部摔下山崖..
他真的很妙